第34章 chapter.3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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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章 chapter.3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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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沒、沒什麽。”程頌恩驚慌失措地站起身, 沒註意到櫃子上放的物件,直直撞了上去,她吃痛地“嘶”了一聲。
下一秒, 一雙大手輕輕放在了她的頭頂, 指腹貼著她的額頭。
“怎麽越大越冒失。”
說完, 謝容述蹲下把程頌恩沒放好的鞋子整理進鞋櫃裏, 先去了衛生間洗幹凈手。
他來過幾次,知道酒杯放在哪裏, 熟門熟路地便開了瓶酒, 斟滿遞給程頌恩。
兩人就坐在沙發和茶幾之間的縫隙, 隨機找了部電影看, 讓客廳有些動靜,也就沒那麽孤獨。
程頌恩兩杯下肚,有點上頭,但腦子裏始終惦記著明輝醫院的事, 說道:“其實我也沒想到, 這一查下去,竟過了這麽久。”
“是啊。”謝容述回, “你怕嗎?”
程頌恩搖了搖頭:“才不怕。”
謝容述側首,望著程頌恩笑了笑說:“好,那我只管站在你身邊, 一起扳倒姓翁的。”
“說的跟電視劇似的。”程頌恩抿了抿唇,拿起酒杯同謝容述碰了下,“希望一切都順順利利,塵埃落定吧。”
這一路, 她見識了太多,權利之下使所有尋求真相的人都在孤軍奮戰, 好在她很幸運,有謝懷筠和謝容述陪著她。
說著,程頌恩站起身,踉踉蹌蹌地跑到房間裏去翻找什麽。
謝容述擡頭張望:“怎麽了?”
“我找東西給你。”程頌恩的聲音從臥室裏傳來,“你等我下。”
過了沒兩分鐘,程頌恩抱著文件夾走了出來,她重新坐回到謝容述身邊,把裏面的材料和錄音筆都拿了出來。
“這些都是我這兩年調查出來關於明輝醫院以及翁弘信的資料,錄音筆是一些相關人員的證詞。”
“這麽多?”謝容述一頁一頁翻著,聽著錄音筆裏一個又一個不同的聲音,“程頌恩,你都背著我幹了什麽?”
程頌恩擺了擺手,因為酒精的緣故並未對他的話有什麽反應,只解釋說:“我作為記者調查這些還是很容易的,只是沒有導火索。”
她頭靠著沙發,看著天花板喃喃道:“這其中牽扯無數個家庭,我不能拿別人的人生去賭。”
“放心吧。”謝容述肯定的語氣,“我不會讓你輸。”
程頌恩楞了一秒,側眸看向了謝容述,看著他無比堅定的目光,無聲地笑了笑說:“好,那我們一起贏。”
–
真到了那天,程頌恩收到了謝容述發來的短信,一個簡單的“1”,她約摸猜到了他的暗示。
沒過一會兒,程頌恩下樓去車庫準備外采,忽地被人從身後迷暈,兩眼一黑,沒了知覺。
等她再次醒來,人在一間亮著紫光的包間內,外面吵吵鬧鬧的聲音,男男女女的笑聲都有。
聽著窸窸窣窣的聲音和講話聲,程頌恩依稀可以辨認他們在做什麽,看樣子她已經成功進來了。
程頌恩越靠近門邊,心跳的越快,她伸出手,拉開包間的房門,開門的那一瞬間,闖入視野的是極其熱鬧荒唐的會所。
她走出包間,從上往下看,下面是七七八八排了不少卡座,男男女女吻頸而坐,這些畫面她只從電影裏見過。
原本守在門外的人發現了她,大步上前攔住了她的去路,但並未動手。
程頌恩問道:“你們是……”
“程小姐無需知道。”其中一個人平聲回答說,“今晚在這,你只需要哄謝勇開心就可以了。”
“什麽?”程頌恩皺眉,雖說知道這是謝容述計劃中的一部分,可這話說的也太離譜了。
她強壓著慌張,想演又不知道從什麽角度,只能裝作生氣的模樣喊道:“謝容述呢,把他給我叫來!”
“進去老實待著,謝總會來的。”
說罷,程頌恩便被強行塞了回去。
回到包間,程頌恩回想著樓下所發生的一切,想來這裏應當是明輝醫院背後的秘密。
樓下的人非富即貴,所以這裏才層層把關,倘若真將這裏公之於眾,恐怕最終落網的不會是翁弘信一人。
翁弘信下的這盤棋,只需要將所有人都拉下水,便沒人會扳倒他,可這世上偏有人剛正不阿,鐵了心要將他繩之以法。
處置一個夏薇這樣年輕的丫頭片子對翁弘信來說容易,可想而知有多少無辜的人葬送在他的手裏。
可謝懷筠不同,他是謝家長子,與他為敵對往後並無益處,幾次籠絡不成,他才迫不得已對謝懷筠下了殺手。
程頌恩正思考著後面的事,門已經被人打開了,她擡眸去看,謝容述穿著黑色襯衫,領口敞開著,一副浪蕩公子哥的模樣。
謝容述低眸瞥她,輕佻地擡了下眉。
“關上門,出去吧。”
他對身後的人說。
等門關上,程頌恩剛要開口,又礙於是否有人在監聽,她又把話咽了回去,上去便打了謝容述一巴掌。
“混蛋!”程頌恩罵道,“你找人把我帶到這裏做什麽?”
在下一個巴掌落下之前,謝容述一把握住了程頌恩的手腕,低聲提醒道:“演過了啊,下手這麽重。”
程頌恩解釋說:“我這不怕有攝像頭。”
“翁弘信還算信任我。”謝容述松開程頌恩的手,兀自往卡座上一坐,姿態十分懶散,“況且,他也不會監視我們。”
“你怎麽這麽肯定?”程頌恩靠著中間的桌子,“萬一呢。”
謝容述笑說:“他沒那愛好。”
“什麽?”
這話問出來,程頌恩很快捕捉到謝容述不自然的微表情,帶著些許心虛和慌張。
見他不語,程頌恩追問。
“就……”謝容述別過臉,看向別處含糊其辭地解釋,“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。”
程頌恩眉頭一皺:“說明白點。”
謝容述破罐子破摔,直截了當地說了出口:“我跟他說我喜歡你,把你迷暈是為了在這好辦事。”
“謝容述!”程頌恩情急之下站直了身體,擡手便又要給謝容述一巴掌,可動作在離他不到一指的距離停下。
她握了握拳,氣急了。
“若不是為了正事,絕不允許你這樣胡說八道。”
謝容述的眼裏閃過一絲失落,他垂下眼眸,雙唇緊抿:“知道了。”
兩人沈默許久,過了會兒,謝容述從口袋裏拿出兩樣東西,塞到程頌恩手裏,叮囑道:“怕你沒帶,特意回家拿的。”
是當初畢業他送的那枚戒指。
程頌恩下意識解釋:“上次不小心落在房間了。”
“無妨。”謝容述瞥了眼程頌恩的耳釘,“那東西沒問題吧?”
程頌恩:“謝大哥準備的自然是最好的東西,我試過了,沒問題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謝容述說,“一會兒我們得分開行動,我拖住翁弘信他們,記著拍完之後去一樓左手的第三個包間等我,到時候我們一起離開。”
“好。”
臨走前,程頌恩仍不放心:“可事成之後,我自證容易,那你呢?”
“只要能順利交給警方,我的清白也就靠你了。”
程頌恩忽地抱住謝容述,一字一句地說道:“不許出事,我等你。”
謝容述擡起雙臂,始終沒能真的回抱住程頌恩,他笑了笑說:“好,我答應你。”
–
程頌恩裝作客人的模樣在整個地下會所轉悠,這裏的人忙忙碌碌只顧著娛樂,都不怎麽註意到她。
這一路還算順利,只要成功錄下這裏的畫面,等交給警方自然順理成章地可以拍人進入明輝醫院調查。
而這一切,她的記者身份再好不過。
到了和謝容述約定的時間,程頌恩打算去一樓,卻在樓梯間拐角迎面被人撞上。
眼看女生跌倒,程頌恩伸手將人扶了起來,可在看到女生面容的那一秒,她徹底楞在原地。
是左淇兒。
“是你!”左淇兒看見程頌恩,如同看見了救命稻草般撲了上來,抓著她怎麽也不肯放手。
程頌恩剛要開口,左淇兒先她一步開口,往她手裏塞了東西,低聲說道:“拿著快跑,什麽也別問。”
身後追左淇兒的人很快也跟了上來。
程頌恩來不及多想,只能聽左淇兒的話立刻轉身離開,她手裏攥著U盤,越過人群,只有拐彎時看了眼身後。
左淇兒已經被人抓住,迎著所有人冷漠的目光被帶走,而餘下了兩個人,朝著她的方向走來。
程頌恩加快腳下的速度,下一秒,便被人拉住手腕,一把扯到了黑暗處,她剛要喊,擡頭對上了謝容述的目光。
“你嚇死我了。”程頌恩壓低聲音說道,“你怎麽在這?”
謝容述說:“我等不到你,出來看看。”
程頌恩連忙把左淇兒給她的U盤遞給謝容述,擡手將耳釘摘了下來,說道:“你拿著這些快離開這裏,我剛碰上左淇兒,她偷塞給我的,翁弘信的人已經盯上我了,我肯定走不掉,與其帶著我顯眼,不如你先走。”
“不可能。”謝容述一把握住程頌恩的手沈聲道,“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。”
“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!”
謝容述完全沒理會程頌恩的話,拉著她的手從包間離開,他安排了人在外面接應,只要他們能順利走出去,一切便塵埃落定了。
“謝容述!”程頌恩不敢大聲喊,只能低聲克制自己的聲音,極力去掙脫謝容述的束縛。
謝容述來過幾次,認識離開的路,可因為左淇兒的求救已經打草驚蛇,他們唯一能做的只有拼命逃出去。
所有的出口已經被緊急封鎖,到處都是搜尋他們的人,只有一個地下通道可以通往地上。
謝容述拼勁全力砸開了鐵框,可通道口太小,只容得下女人的骨架,眼看著身後的人要追了上來,他情急之下拿起地上的鐵棍,攔在程頌恩的身前。
“你先走,出去之後找宋警官,把東西交給他。”
程頌恩低眸,看著謝容述手裏的鐵棍又擡眼盯著他的側臉,問道:“那你呢?”
謝容述沈默片刻,轉過身來,看著程頌恩的眼睛,一字一句道:“我等你帶人救我。”
“不……”可話到了嘴邊,不遠處的人慢慢逼近,已經由不得程頌恩在這裏優柔寡斷,再繼續下去,他們堅持這麽久的努力就都白費了。
她擡手抓著謝容述的衣領,咬牙切齒地說:“謝容述,你必須給我撐到我來救你。”
謝容述的笑聲沈了又沈:“好。”
說完,程頌恩松開謝容述,從他的身後沿著通道爬了出去,她離開時往後看了一眼,那個身影替她擋住了所有的視線。
這條通道很長,程頌恩想要出去,幾乎拼盡全力。
耳邊隱隱傳來打鬥的聲音,可程頌恩不敢回頭,她知道,只要她慢一秒,謝容述便痛苦一秒。
不知過了多久,程頌恩終於出來,外面是一片林子,想來應該是明輝醫院後面的山林。
程頌恩沒有懈怠,順著小路走,好在她的手機有電,大約可以照明和辨認方向。
她原以為要花很長的時間,可剛走出來便看到不遠處有一隊人,她下意識躲了起來,直到看見對方穿著特警隊的衣服才反應過來是警察。
程頌恩來不及多想,沖進人群裏拿著自己的記者證,說著要找宋警官。
宋思明聞聲小跑過來。
程頌恩來不及解釋,她的情緒在看到這一隊人開始便到了臨界點,她拉著宋思明的手,哭喊道:“我是港城電視臺的記者程頌恩,這裏是翁弘信的罪證,快!快去救謝容述,他還在裏面,我求你們,快去啊!”
宋思明聞言,剛要開口,可程頌恩已經筋疲力盡,眼前一黑,只是耳邊傳來亂哄哄的聲音。
–
另一邊,謝容述渾身是血,被人五花大綁捆了起來,翁弘信正在眼前,他手下的人跑來匯報情況。
翁弘信聞言臉色大變,拿著匕首朝著謝容述的大腿紮了下去,惡狠狠道:“你挺有種啊,居然把警察帶來了,我現在就讓你死在這!”
謝容述吃痛一聲,強忍著沒出聲,他盯著翁弘信笑說:“沒了我,你連最後的籌碼都沒了。”
這裏面的所有人都是同夥,是罪犯,只有謝容述幹幹凈凈,會是翁弘信脫身最好的人質。
他不會要了謝容述的命。
翁弘信雙眼發紅,手上的力度因為謝容述的笑容更加用力,鮮血從傷口處湧了出來,順著褲腿順延至地面。
“我還真是小看你了。”翁弘信說,“如果我死了,也一定會拉個墊背的。”
“能親眼看見你倒臺。”謝容述仰著下巴,仍舊是那副散漫的模樣,“萬死不辭。”
“操!”
翁弘信氣急敗壞地打了謝容述一拳,拎起他的衣領便往外走,大廳內已經被警察控制,他從安全通道一路來到頂樓。
翁弘信從樓頂看下去,樓下已經圍滿了警察,光照的下面燈火通明,他癲狂發笑:“既然一條活路不留,那我們就一起死!”
“活路?”謝容述嘲弄地笑了聲,“那些被你害死的人,他們有活路嗎?”
“那是他們該死!”翁弘信吼道,“我早說過了,可偏跟我作對,知道我秘密的只能是死人。”
語落,刑警已經上來,只是擔心翁弘信破釜沈舟,並未太過靠近,以免激怒他從而害了謝容述的性命。
程頌恩不顧反對也跟了上來,借著月光她這才看見謝容述此刻的模樣,他穿著黑色的襯衣看不出血色,可他臉上的傷不會騙人。
他的臉沒一處好的,雙眸滿是血色,看不清目光,只是依稀可以辨認他視線的方向。
程頌恩的心跟著咯噔一下。
翁弘信看見警察有了應激反應,一直朝外走去,拿著匕首威脅道:“你們敢靠近一步,我便讓他給我陪葬!”
宋思明勸說道:“翁弘信,你現在回頭還有改過自新的機會,把人質放了,自首還可以考慮從輕發落。”
“自首?”翁弘信手裏的匕首抵著謝容述的脖子,劃出一道血痕,“我手上的人命可不止三兩條,即便是這樣,也有活著的機會嗎警官?”
不等宋思明回答,翁弘信早已在警察包圍明輝醫院開始便做了最後的打算,他沒有回頭路可選了。
與其自首被人審判,承認自己輸了,倒不如選個謝容述一起死,也是個不錯的選擇。
翁弘信看著黑幕般的夜空,黑雲遮擋著月光,沒有星星點點,他記得,那天招待謝懷筠時,也是這樣的夜晚。
他曾威脅謝懷筠的人生終究會如這夜空一般看不見一點光亮,如今也還是輪到了自己。
翁弘信發狂地笑說:“我從小便被謝懷筠壓了一頭,什麽都不如他,可他不還是死在了我前頭,就算是輸,我也不會輸給你們姓謝的!”
“你們!”翁弘信指著警察和程頌恩威脅道,“要是還想這小子活著,就把人都給我撤了,準備一輛車放我走,否則誰也別想讓他活著離開!”
謝容述早已沒折磨得筋疲力盡,他的眼睛血肉模糊,看不清眼前的景象,可不遠處那道瘦弱的身影,他始終拼力想要看清。
“程……”他想開口說些什麽,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,盡管他清楚這樣的距離她根本聽不見。
算了,將死之人又有什麽資格給別人留個所謂念想,她不知道才好,哪怕是不喜歡自己,他也不願為她徒曾煩惱。
程頌恩的世界,懷念一個謝懷筠就已經夠了。
謝容述冷冷地笑了聲,他的聲音虛弱無比:“翁弘信,我怎麽會放你走?”
翁弘信恐懼的眼神:“什麽?”
不等翁弘信反應過來,他的身體感受到了強烈的撞擊,突然的變故打的他措手不及。
翁弘信往後撤退了許多步,另一只腳直接邁了出去,就在這生死一線的時候他死死抓住謝容述的手,將他一起拉下去。
程頌恩看見這一幕,不顧一切地沖了過去,她趴在墻邊拼命伸出手,指尖擦過謝容述的指尖,她最終還是沒能抓住他的手。
“謝容述!”
她大喊著他的名字,看著他的身體逐漸落下,直到再也看不清楚他的面容。
風中,傳來濕潤鹹澀的氣味。
–
醫院的手術室門外,程頌恩渾身是血的坐在長椅上,身旁是陪著她的宋思明。
宋思明欲言又止,只能蹲下給程頌恩遞了張紙:“擦擦吧,哭是最傷身的。”
程頌恩沒有擡頭,隨手接過宋思明手裏的紙巾,低聲說了句謝謝,她生硬得擦拭著臉上的血痕。
謝容述和翁弘信同時掉在了準備好的救生氣墊上,等程頌恩下來時,只看見他被人擡上了擔架。
程頌恩顧不得猶豫,直接沖了過去查看謝容述的情況,這才終於看清他渾身的傷口,有幾處正不停地冒出血液來。
她在那一刻,沖動之下,只想緊緊抱住謝容述。
若非她的堅持,或許謝容述本可以不必卷入這場風波中來,她自責地想,這些年來總是自詡正義,可多少次都是謝容述擋在她的面前,而她只是個高呼正義的虛偽者罷了。
在手術室外這樣侯著,中途有其他警官來錄筆錄,程頌恩再傷心也得積極配合工作。
臨警察離開,程頌恩才驚覺道:“謝容述他是為了釣出翁弘信,並不是真的與他合作,麻煩警察同志一定要還他一個清白,我知道我的話不足以證明,但他真的是個好人。”
警察解釋說:“謝謝你程記者,我們一直都知道,至於個中緣由,宋警官會跟你講清楚的。”
程頌恩一臉茫然地看著宋思明。
宋思明說:“原本就要解釋的,但你一直擔心阿述的情況,想著等事情過了再說的。想來這會兒你也聽不進去。”
程頌恩搖了搖頭,強顏歡笑道:“不必了,我想聽他親口跟我說。”
宋思明:“好。”
手術結束已經接近八點,謝容述受傷過重,一時半刻還醒不來,此時已經轉入了重癥監護室觀察。
明輝醫院的消息也不受控地散播出去,謝箋淞和商應蘭不可避免地聽到了謝容述出事的消息。
兩個兒子接連發生意外,商應蘭在聽到後當場暈了過去,哪怕是剛醒來,又再次哭暈。
謝箋淞讓人看護著,只能先趕來醫院詢問謝容述的情況,聽說已無大礙,還是同醫生再三確認。
程頌恩也終於松了口氣,她陪在謝箋淞的身邊,心裏十分內疚:“伯父,這一切都怪我,如果不是……”
謝箋淞擡手,打斷了程頌恩的話:“我自己的兒子我怎麽會不了解,他們一個兩個如此,哪裏能怪你。相反,我很慶幸我和你伯母,可以有你們三個正直善良的孩子。”
“只是孩子,這樣的事萬不可再有下一次,你伯母年紀大了,經不起這樣折騰了。”
程頌恩眼眶濕潤:“謝謝伯父。”
商應蘭經不住打擊,人在家裏由家庭醫生看護,直到謝容述情況好轉,才逐漸恢覆了氣色。
謝容述醒來已經是術後的第四天夜裏了,這些天程頌恩一直陪在他的身邊,一刻也不敢離開。
看到程頌恩的那一瞬間,謝容述一時啞然,她穿著咖色的毛衣開衫,長發有些淩亂地散在一邊,臉色竟過分憔悴。
程頌恩楞在原地,手裏抱著的水壺一刻也沒松開,眼淚在確認這不是夢的一剎那間,順著臉頰掉了下來,砸在她的手背上。
謝容述最怕看到她哭,可無奈渾身沒什麽力氣,他只能無力地笑了聲,嗓音聽著沙啞。
他盯著天花板。
“嗯,比夢裏的好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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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沒、沒什麽。”程頌恩驚慌失措地站起身, 沒註意到櫃子上放的物件,直直撞了上去,她吃痛地“嘶”了一聲。
下一秒, 一雙大手輕輕放在了她的頭頂, 指腹貼著她的額頭。
“怎麽越大越冒失。”
說完, 謝容述蹲下把程頌恩沒放好的鞋子整理進鞋櫃裏, 先去了衛生間洗幹凈手。
他來過幾次,知道酒杯放在哪裏, 熟門熟路地便開了瓶酒, 斟滿遞給程頌恩。
兩人就坐在沙發和茶幾之間的縫隙, 隨機找了部電影看, 讓客廳有些動靜,也就沒那麽孤獨。
程頌恩兩杯下肚,有點上頭,但腦子裏始終惦記著明輝醫院的事, 說道:“其實我也沒想到, 這一查下去,竟過了這麽久。”
“是啊。”謝容述回, “你怕嗎?”
程頌恩搖了搖頭:“才不怕。”
謝容述側首,望著程頌恩笑了笑說:“好,那我只管站在你身邊, 一起扳倒姓翁的。”
“說的跟電視劇似的。”程頌恩抿了抿唇,拿起酒杯同謝容述碰了下,“希望一切都順順利利,塵埃落定吧。”
這一路, 她見識了太多,權利之下使所有尋求真相的人都在孤軍奮戰, 好在她很幸運,有謝懷筠和謝容述陪著她。
說著,程頌恩站起身,踉踉蹌蹌地跑到房間裏去翻找什麽。
謝容述擡頭張望:“怎麽了?”
“我找東西給你。”程頌恩的聲音從臥室裏傳來,“你等我下。”
過了沒兩分鐘,程頌恩抱著文件夾走了出來,她重新坐回到謝容述身邊,把裏面的材料和錄音筆都拿了出來。
“這些都是我這兩年調查出來關於明輝醫院以及翁弘信的資料,錄音筆是一些相關人員的證詞。”
“這麽多?”謝容述一頁一頁翻著,聽著錄音筆裏一個又一個不同的聲音,“程頌恩,你都背著我幹了什麽?”
程頌恩擺了擺手,因為酒精的緣故並未對他的話有什麽反應,只解釋說:“我作為記者調查這些還是很容易的,只是沒有導火索。”
她頭靠著沙發,看著天花板喃喃道:“這其中牽扯無數個家庭,我不能拿別人的人生去賭。”
“放心吧。”謝容述肯定的語氣,“我不會讓你輸。”
程頌恩楞了一秒,側眸看向了謝容述,看著他無比堅定的目光,無聲地笑了笑說:“好,那我們一起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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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到了那天,程頌恩收到了謝容述發來的短信,一個簡單的“1”,她約摸猜到了他的暗示。
沒過一會兒,程頌恩下樓去車庫準備外采,忽地被人從身後迷暈,兩眼一黑,沒了知覺。
等她再次醒來,人在一間亮著紫光的包間內,外面吵吵鬧鬧的聲音,男男女女的笑聲都有。
聽著窸窸窣窣的聲音和講話聲,程頌恩依稀可以辨認他們在做什麽,看樣子她已經成功進來了。
程頌恩越靠近門邊,心跳的越快,她伸出手,拉開包間的房門,開門的那一瞬間,闖入視野的是極其熱鬧荒唐的會所。
她走出包間,從上往下看,下面是七七八八排了不少卡座,男男女女吻頸而坐,這些畫面她只從電影裏見過。
原本守在門外的人發現了她,大步上前攔住了她的去路,但並未動手。
程頌恩問道:“你們是……”
“程小姐無需知道。”其中一個人平聲回答說,“今晚在這,你只需要哄謝勇開心就可以了。”
“什麽?”程頌恩皺眉,雖說知道這是謝容述計劃中的一部分,可這話說的也太離譜了。
她強壓著慌張,想演又不知道從什麽角度,只能裝作生氣的模樣喊道:“謝容述呢,把他給我叫來!”
“進去老實待著,謝總會來的。”
說罷,程頌恩便被強行塞了回去。
回到包間,程頌恩回想著樓下所發生的一切,想來這裏應當是明輝醫院背後的秘密。
樓下的人非富即貴,所以這裏才層層把關,倘若真將這裏公之於眾,恐怕最終落網的不會是翁弘信一人。
翁弘信下的這盤棋,只需要將所有人都拉下水,便沒人會扳倒他,可這世上偏有人剛正不阿,鐵了心要將他繩之以法。
處置一個夏薇這樣年輕的丫頭片子對翁弘信來說容易,可想而知有多少無辜的人葬送在他的手裏。
可謝懷筠不同,他是謝家長子,與他為敵對往後並無益處,幾次籠絡不成,他才迫不得已對謝懷筠下了殺手。
程頌恩正思考著後面的事,門已經被人打開了,她擡眸去看,謝容述穿著黑色襯衫,領口敞開著,一副浪蕩公子哥的模樣。
謝容述低眸瞥她,輕佻地擡了下眉。
“關上門,出去吧。”
他對身後的人說。
等門關上,程頌恩剛要開口,又礙於是否有人在監聽,她又把話咽了回去,上去便打了謝容述一巴掌。
“混蛋!”程頌恩罵道,“你找人把我帶到這裏做什麽?”
在下一個巴掌落下之前,謝容述一把握住了程頌恩的手腕,低聲提醒道:“演過了啊,下手這麽重。”
程頌恩解釋說:“我這不怕有攝像頭。”
“翁弘信還算信任我。”謝容述松開程頌恩的手,兀自往卡座上一坐,姿態十分懶散,“況且,他也不會監視我們。”
“你怎麽這麽肯定?”程頌恩靠著中間的桌子,“萬一呢。”
謝容述笑說:“他沒那愛好。”
“什麽?”
這話問出來,程頌恩很快捕捉到謝容述不自然的微表情,帶著些許心虛和慌張。
見他不語,程頌恩追問。
“就……”謝容述別過臉,看向別處含糊其辭地解釋,“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。”
程頌恩眉頭一皺:“說明白點。”
謝容述破罐子破摔,直截了當地說了出口:“我跟他說我喜歡你,把你迷暈是為了在這好辦事。”
“謝容述!”程頌恩情急之下站直了身體,擡手便又要給謝容述一巴掌,可動作在離他不到一指的距離停下。
她握了握拳,氣急了。
“若不是為了正事,絕不允許你這樣胡說八道。”
謝容述的眼裏閃過一絲失落,他垂下眼眸,雙唇緊抿:“知道了。”
兩人沈默許久,過了會兒,謝容述從口袋裏拿出兩樣東西,塞到程頌恩手裏,叮囑道:“怕你沒帶,特意回家拿的。”
是當初畢業他送的那枚戒指。
程頌恩下意識解釋:“上次不小心落在房間了。”
“無妨。”謝容述瞥了眼程頌恩的耳釘,“那東西沒問題吧?”
程頌恩:“謝大哥準備的自然是最好的東西,我試過了,沒問題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謝容述說,“一會兒我們得分開行動,我拖住翁弘信他們,記著拍完之後去一樓左手的第三個包間等我,到時候我們一起離開。”
“好。”
臨走前,程頌恩仍不放心:“可事成之後,我自證容易,那你呢?”
“只要能順利交給警方,我的清白也就靠你了。”
程頌恩忽地抱住謝容述,一字一句地說道:“不許出事,我等你。”
謝容述擡起雙臂,始終沒能真的回抱住程頌恩,他笑了笑說:“好,我答應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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程頌恩裝作客人的模樣在整個地下會所轉悠,這裏的人忙忙碌碌只顧著娛樂,都不怎麽註意到她。
這一路還算順利,只要成功錄下這裏的畫面,等交給警方自然順理成章地可以拍人進入明輝醫院調查。
而這一切,她的記者身份再好不過。
到了和謝容述約定的時間,程頌恩打算去一樓,卻在樓梯間拐角迎面被人撞上。
眼看女生跌倒,程頌恩伸手將人扶了起來,可在看到女生面容的那一秒,她徹底楞在原地。
是左淇兒。
“是你!”左淇兒看見程頌恩,如同看見了救命稻草般撲了上來,抓著她怎麽也不肯放手。
程頌恩剛要開口,左淇兒先她一步開口,往她手裏塞了東西,低聲說道:“拿著快跑,什麽也別問。”
身後追左淇兒的人很快也跟了上來。
程頌恩來不及多想,只能聽左淇兒的話立刻轉身離開,她手裏攥著U盤,越過人群,只有拐彎時看了眼身後。
左淇兒已經被人抓住,迎著所有人冷漠的目光被帶走,而餘下了兩個人,朝著她的方向走來。
程頌恩加快腳下的速度,下一秒,便被人拉住手腕,一把扯到了黑暗處,她剛要喊,擡頭對上了謝容述的目光。
“你嚇死我了。”程頌恩壓低聲音說道,“你怎麽在這?”
謝容述說:“我等不到你,出來看看。”
程頌恩連忙把左淇兒給她的U盤遞給謝容述,擡手將耳釘摘了下來,說道:“你拿著這些快離開這裏,我剛碰上左淇兒,她偷塞給我的,翁弘信的人已經盯上我了,我肯定走不掉,與其帶著我顯眼,不如你先走。”
“不可能。”謝容述一把握住程頌恩的手沈聲道,“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。”
“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!”
謝容述完全沒理會程頌恩的話,拉著她的手從包間離開,他安排了人在外面接應,只要他們能順利走出去,一切便塵埃落定了。
“謝容述!”程頌恩不敢大聲喊,只能低聲克制自己的聲音,極力去掙脫謝容述的束縛。
謝容述來過幾次,認識離開的路,可因為左淇兒的求救已經打草驚蛇,他們唯一能做的只有拼命逃出去。
所有的出口已經被緊急封鎖,到處都是搜尋他們的人,只有一個地下通道可以通往地上。
謝容述拼勁全力砸開了鐵框,可通道口太小,只容得下女人的骨架,眼看著身後的人要追了上來,他情急之下拿起地上的鐵棍,攔在程頌恩的身前。
“你先走,出去之後找宋警官,把東西交給他。”
程頌恩低眸,看著謝容述手裏的鐵棍又擡眼盯著他的側臉,問道:“那你呢?”
謝容述沈默片刻,轉過身來,看著程頌恩的眼睛,一字一句道:“我等你帶人救我。”
“不……”可話到了嘴邊,不遠處的人慢慢逼近,已經由不得程頌恩在這裏優柔寡斷,再繼續下去,他們堅持這麽久的努力就都白費了。
她擡手抓著謝容述的衣領,咬牙切齒地說:“謝容述,你必須給我撐到我來救你。”
謝容述的笑聲沈了又沈:“好。”
說完,程頌恩松開謝容述,從他的身後沿著通道爬了出去,她離開時往後看了一眼,那個身影替她擋住了所有的視線。
這條通道很長,程頌恩想要出去,幾乎拼盡全力。
耳邊隱隱傳來打鬥的聲音,可程頌恩不敢回頭,她知道,只要她慢一秒,謝容述便痛苦一秒。
不知過了多久,程頌恩終於出來,外面是一片林子,想來應該是明輝醫院後面的山林。
程頌恩沒有懈怠,順著小路走,好在她的手機有電,大約可以照明和辨認方向。
她原以為要花很長的時間,可剛走出來便看到不遠處有一隊人,她下意識躲了起來,直到看見對方穿著特警隊的衣服才反應過來是警察。
程頌恩來不及多想,沖進人群裏拿著自己的記者證,說著要找宋警官。
宋思明聞聲小跑過來。
程頌恩來不及解釋,她的情緒在看到這一隊人開始便到了臨界點,她拉著宋思明的手,哭喊道:“我是港城電視臺的記者程頌恩,這裏是翁弘信的罪證,快!快去救謝容述,他還在裏面,我求你們,快去啊!”
宋思明聞言,剛要開口,可程頌恩已經筋疲力盡,眼前一黑,只是耳邊傳來亂哄哄的聲音。
–
另一邊,謝容述渾身是血,被人五花大綁捆了起來,翁弘信正在眼前,他手下的人跑來匯報情況。
翁弘信聞言臉色大變,拿著匕首朝著謝容述的大腿紮了下去,惡狠狠道:“你挺有種啊,居然把警察帶來了,我現在就讓你死在這!”
謝容述吃痛一聲,強忍著沒出聲,他盯著翁弘信笑說:“沒了我,你連最後的籌碼都沒了。”
這裏面的所有人都是同夥,是罪犯,只有謝容述幹幹凈凈,會是翁弘信脫身最好的人質。
他不會要了謝容述的命。
翁弘信雙眼發紅,手上的力度因為謝容述的笑容更加用力,鮮血從傷口處湧了出來,順著褲腿順延至地面。
“我還真是小看你了。”翁弘信說,“如果我死了,也一定會拉個墊背的。”
“能親眼看見你倒臺。”謝容述仰著下巴,仍舊是那副散漫的模樣,“萬死不辭。”
“操!”
翁弘信氣急敗壞地打了謝容述一拳,拎起他的衣領便往外走,大廳內已經被警察控制,他從安全通道一路來到頂樓。
翁弘信從樓頂看下去,樓下已經圍滿了警察,光照的下面燈火通明,他癲狂發笑:“既然一條活路不留,那我們就一起死!”
“活路?”謝容述嘲弄地笑了聲,“那些被你害死的人,他們有活路嗎?”
“那是他們該死!”翁弘信吼道,“我早說過了,可偏跟我作對,知道我秘密的只能是死人。”
語落,刑警已經上來,只是擔心翁弘信破釜沈舟,並未太過靠近,以免激怒他從而害了謝容述的性命。
程頌恩不顧反對也跟了上來,借著月光她這才看見謝容述此刻的模樣,他穿著黑色的襯衣看不出血色,可他臉上的傷不會騙人。
他的臉沒一處好的,雙眸滿是血色,看不清目光,只是依稀可以辨認他視線的方向。
程頌恩的心跟著咯噔一下。
翁弘信看見警察有了應激反應,一直朝外走去,拿著匕首威脅道:“你們敢靠近一步,我便讓他給我陪葬!”
宋思明勸說道:“翁弘信,你現在回頭還有改過自新的機會,把人質放了,自首還可以考慮從輕發落。”
“自首?”翁弘信手裏的匕首抵著謝容述的脖子,劃出一道血痕,“我手上的人命可不止三兩條,即便是這樣,也有活著的機會嗎警官?”
不等宋思明回答,翁弘信早已在警察包圍明輝醫院開始便做了最後的打算,他沒有回頭路可選了。
與其自首被人審判,承認自己輸了,倒不如選個謝容述一起死,也是個不錯的選擇。
翁弘信看著黑幕般的夜空,黑雲遮擋著月光,沒有星星點點,他記得,那天招待謝懷筠時,也是這樣的夜晚。
他曾威脅謝懷筠的人生終究會如這夜空一般看不見一點光亮,如今也還是輪到了自己。
翁弘信發狂地笑說:“我從小便被謝懷筠壓了一頭,什麽都不如他,可他不還是死在了我前頭,就算是輸,我也不會輸給你們姓謝的!”
“你們!”翁弘信指著警察和程頌恩威脅道,“要是還想這小子活著,就把人都給我撤了,準備一輛車放我走,否則誰也別想讓他活著離開!”
謝容述早已沒折磨得筋疲力盡,他的眼睛血肉模糊,看不清眼前的景象,可不遠處那道瘦弱的身影,他始終拼力想要看清。
“程……”他想開口說些什麽,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,盡管他清楚這樣的距離她根本聽不見。
算了,將死之人又有什麽資格給別人留個所謂念想,她不知道才好,哪怕是不喜歡自己,他也不願為她徒曾煩惱。
程頌恩的世界,懷念一個謝懷筠就已經夠了。
謝容述冷冷地笑了聲,他的聲音虛弱無比:“翁弘信,我怎麽會放你走?”
翁弘信恐懼的眼神:“什麽?”
不等翁弘信反應過來,他的身體感受到了強烈的撞擊,突然的變故打的他措手不及。
翁弘信往後撤退了許多步,另一只腳直接邁了出去,就在這生死一線的時候他死死抓住謝容述的手,將他一起拉下去。
程頌恩看見這一幕,不顧一切地沖了過去,她趴在墻邊拼命伸出手,指尖擦過謝容述的指尖,她最終還是沒能抓住他的手。
“謝容述!”
她大喊著他的名字,看著他的身體逐漸落下,直到再也看不清楚他的面容。
風中,傳來濕潤鹹澀的氣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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醫院的手術室門外,程頌恩渾身是血的坐在長椅上,身旁是陪著她的宋思明。
宋思明欲言又止,只能蹲下給程頌恩遞了張紙:“擦擦吧,哭是最傷身的。”
程頌恩沒有擡頭,隨手接過宋思明手裏的紙巾,低聲說了句謝謝,她生硬得擦拭著臉上的血痕。
謝容述和翁弘信同時掉在了準備好的救生氣墊上,等程頌恩下來時,只看見他被人擡上了擔架。
程頌恩顧不得猶豫,直接沖了過去查看謝容述的情況,這才終於看清他渾身的傷口,有幾處正不停地冒出血液來。
她在那一刻,沖動之下,只想緊緊抱住謝容述。
若非她的堅持,或許謝容述本可以不必卷入這場風波中來,她自責地想,這些年來總是自詡正義,可多少次都是謝容述擋在她的面前,而她只是個高呼正義的虛偽者罷了。
在手術室外這樣侯著,中途有其他警官來錄筆錄,程頌恩再傷心也得積極配合工作。
臨警察離開,程頌恩才驚覺道:“謝容述他是為了釣出翁弘信,並不是真的與他合作,麻煩警察同志一定要還他一個清白,我知道我的話不足以證明,但他真的是個好人。”
警察解釋說:“謝謝你程記者,我們一直都知道,至於個中緣由,宋警官會跟你講清楚的。”
程頌恩一臉茫然地看著宋思明。
宋思明說:“原本就要解釋的,但你一直擔心阿述的情況,想著等事情過了再說的。想來這會兒你也聽不進去。”
程頌恩搖了搖頭,強顏歡笑道:“不必了,我想聽他親口跟我說。”
宋思明:“好。”
手術結束已經接近八點,謝容述受傷過重,一時半刻還醒不來,此時已經轉入了重癥監護室觀察。
明輝醫院的消息也不受控地散播出去,謝箋淞和商應蘭不可避免地聽到了謝容述出事的消息。
兩個兒子接連發生意外,商應蘭在聽到後當場暈了過去,哪怕是剛醒來,又再次哭暈。
謝箋淞讓人看護著,只能先趕來醫院詢問謝容述的情況,聽說已無大礙,還是同醫生再三確認。
程頌恩也終於松了口氣,她陪在謝箋淞的身邊,心裏十分內疚:“伯父,這一切都怪我,如果不是……”
謝箋淞擡手,打斷了程頌恩的話:“我自己的兒子我怎麽會不了解,他們一個兩個如此,哪裏能怪你。相反,我很慶幸我和你伯母,可以有你們三個正直善良的孩子。”
“只是孩子,這樣的事萬不可再有下一次,你伯母年紀大了,經不起這樣折騰了。”
程頌恩眼眶濕潤:“謝謝伯父。”
商應蘭經不住打擊,人在家裏由家庭醫生看護,直到謝容述情況好轉,才逐漸恢覆了氣色。
謝容述醒來已經是術後的第四天夜裏了,這些天程頌恩一直陪在他的身邊,一刻也不敢離開。
看到程頌恩的那一瞬間,謝容述一時啞然,她穿著咖色的毛衣開衫,長發有些淩亂地散在一邊,臉色竟過分憔悴。
程頌恩楞在原地,手裏抱著的水壺一刻也沒松開,眼淚在確認這不是夢的一剎那間,順著臉頰掉了下來,砸在她的手背上。
謝容述最怕看到她哭,可無奈渾身沒什麽力氣,他只能無力地笑了聲,嗓音聽著沙啞。
他盯著天花板。
“嗯,比夢裏的好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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